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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调包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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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娜的婚姻肩负着双重的使命在一种略显庄严的气氛中完成了,虽然过于匆忙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母亲也真的如同盖老帽预言的那样被喜气冲走了死神,虽然病重却没有了归期。

    林娜的工作却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盖老帽慷慨大度又不以为然,说她不是干部,档案进不了好的单位,必须从长计议,耐心等待,叫她安心伺候她妈养病。娘儿俩守着郑家小院坐享其成,林母坐不住,盖秀更是不依不饶,嘴里抹了蜜一样的甜,脸上却像结了霜,句句都带刺。

    “大姐,这几天不见,你这气色可是好多了!早不象个病秧子了!”

    “托你的福。”

    “别这么说,你这可是托的长河的福!长河,你妈的牌位拾哪儿去了,来了活的就不供死的了?这死神活神都得供哪!大姐你看,你这一来他连他妈的牌位都撤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这么些年他都不让我过来住,说是得供他妈!”

    碍着大姐的面不能吵,长河一出门就拽了盖秀伸拳头:“你到底想干啥?”

    “你说想干啥?白吃白住到啥时候?供神呢这是?死神没供完又来俩活神!供到啥时候算完?”

    “你供的?人家自挣自吃要你供?”

    “怎么个自挣自吃,你把盖茂分出去叫他自挣自吃我看看!一个人挣三个人吃回头再加上她妈的医药费,你是怎么给他算的?”

    “我告诉你盖秀,只怕将来想不分都不成呢!你还当你有便宜赚,分出去你试试?”

    盖秀没了言语。一个盖枝跟她叫阵已经叫她够受,再有一个林娜起来哪还有她这半老许娘的立足地?何况她老公只要想偏心,分不分的不过是个名声。愣了半天她又开了口:“那就叫她出来给我看摊子,起码也能给老二叫叫阵!除了吃喝拉撒睡屁事没有!”

    “你爹早给人家许下找工作了!”

    “那就叫她们去归我爹!”

    “你爹正巴不得呢!你爹压根就没安什么好心!”

    “说来说去你到底啥意思,又不归我爹,又不看摊子,留着她下蛋哪,回头生孩子还是你来养!”

    “回头的事回头说,眼下的事眼下说,她爱干啥干啥,你操不着这份心!”

    “你是她啥?”

    “我是她舅!”

    盖老帽没打算为林娜找工作,他要的就是个衣裳架子,往那摊子上一站,就是盖家的服装招牌!什么工作?林娜母亲那笔尾大不掉的医药费已经是他所始料不及的了,还要再花上一笔钱为她买一个无关痛痒的饭碗,不定哪天砸了他连本钱都捞不回来!盖家缺不了她那一碗饭,盖家要的是她撑门面,要她像郑长河一样把盖家的产业发扬光大!除此之外就是延续血脉传宗接代!他得有孙子,他的孙子不能再像他的儿子这么邋遢,最好的办法就是优质配种,林娜比盖茂强,起码就有了一半一大半的优生权!

    盖老帽缺人手,虽然有三个女儿可盖秀盖枝都是贩粥卖履之辈,只能守摊子吆喝,可他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出摊啊!他的儿女里唯一的希望自然是盖叶,可盖叶却是叫她爹高攀不上,宁肯拿了那几个饿不死的工资昂首阔步地去上班,从没光顾过她爹的生意。盖老帽知道林娜的性子跟他的三闺女一个样,要的是体面,瞧不上她爹这样的服装摊子。其实,盖老帽瞧上林娜就是因为她跟他的老三像,骨子里都是一样的。盖叶有工作,自小吃得那碗饭,当爹的不能强求,何况三个闺女里面盖老帽最疼的就是盖叶,自然由着她的性子来。然而林娜不一样,林娜的饭碗是他给的,林娜母女的安身立命之所都是他盖老帽给她们的。既然端了他的碗就得服他的管。盖老帽胸有成竹坐以待变。

    林母坐不住,她不能让盖家人说闲话,撵了女儿去帮忙:“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不能让人家说闲话!咱这工作得慢慢等,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盖茂的面子也得出去搭把手,不然妈这心里不塌实。”

    盖家的服装摊像万国旗一样挂满了大半条街,在万众瞩目下的林娜如坐针毡失魂落魄。她是盖家的儿媳妇,这张标签招揽了无数的目光,买的卖的不买的不卖的知情不知情的全都在她的脸上盯两眼。一边一个的盖袖和盖枝扯了嗓子吆喝,盖秀不满地瞥着干坐一旁的林娜。

    两个女孩走过来,盖秀一脸殷勤地靠上去,没等她开口两个女孩抬脚又走。“别走啊,瞧一瞧看一看!价钱好说,您要多少?”

    盖枝迎上去:“瞧我身上这件怎么样?刚进的货,我最喜欢的样式,不知合不合你们的意?”

    两个女孩身前身后地打量,讨价还价。

    “她是现成的模特,衣服一天换一身,溜着遍地穿,穿完了再溜着遍地卖,能不促销吗?”。

    两个女孩终于放下手里的时装走了。

    “你放屁!成心砸我的买卖是吧?自己卖不出就想着法地毁别人?”姐妹俩不停地打嘴仗,盖枝又冲了林娜咬耳朵:“瞅见没,她手底下这碗饭可不好吃,你要真想干得自己挑摊子,叫郑长河给你进货,盖茂一头你一头,你可就是双分,比跟她干强上十万八千里!你要是愿意,跟我干也行,咱俩合伙,不把她气死!”

    “又出什么妖蛾子,想挖墙角是不?”

    盖枝舔了脸笑:“搁你手底下可惜了!”

    “哼,我巴不得你把这仙儿请了去摆你那地界!”

    林娜无动于衷地坐在一边。

    街痞子王五领着两个混混晃过来,站住脚。

    “看什么看,不买走道!”盖秀吼。

    “买得先看啊,不看谁卖啊!”

    “就是!不光看还得摸,摸了才知道好不好!这新媳妇一上台就是不一样啊!比你兄弟强多了,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放你娘个屁!王八个犊子……”盖秀一笤帚疙瘩拽过去。

    林娜象一尊木偶一样在热辣辣的目光和热辣辣的阳光下渐渐麻木,对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无动于衷。她成了招徕人声的噱头,供人们挑剔、轻亵。

    盖秀一回到家就冲着她爹嚷:“你看上的活宝坐那儿成了神仙,当别人都是来上香的!没人看衣裳,全看她!”

    “看她就对了!看人看衣赏都一样,只要他乐意看!”

    “他乐意我还不乐意呢!头天就招来一伙街痞子,我是卖衣裳还是卖人?”

    “不乐意你甭要她!当她是你盘里的菜?”

    “她是你盘里的菜,你到是夹一棒子我瞅瞅!这摇钱树咋还就栽不到你盆里!”

    “那是我儿子!跑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郑家院里,盖茂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娜的脸:“不想去咱就留在家里——”

    “留在家里听你姐骂街?盖茂,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给我找的工作呢?结婚前拍着胸脯打保票,你爹不管你姐夫管,现在谁管了?怎么一结婚我在你们家人眼里就成了吃干饭的!”

    盖茂跑去找他的姐夫。

    “找你爹去,怎么又找我?他不都给林娜联系好了吗?”

    “他才没打算给她找工作!我爹就是想叫她出摊子,要不他干吗急哧扒拉地要我从你账上分出去?结婚前他怎么不要我?他才不是嫌你给我置了房子置了家!那全是借口!他是想叫我归他!他是想叫林娜给他出摊子!我爹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姐夫回眼看着小舅子:“合着我才是白痴?你这心眼子够使啊?赶紧给我走人!卷了账本子找你爹去!你这一屁股烂屎还没完没了了!出力不讨好,叫我里外不是人?”

    “你不管我你不能不管林娜吧,你是她舅舅!”盖茂甩出杀手锏。

    “我怎么管?你叫我怎么管?你明明知道你爹不想叫她去工作,我怎么给她找?你爹你姐还不把我吃了!”

    “管他们干吗,我又没怨你!”

    “你不怨我有屁用!打起架来我就没见你替我顶过梁子!”

    “反正你不能把我分出去,叫我跟我二姐似的跟我爹去打工,我才不去!”

    “你二姐能跟你比吗?你二姐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是你爹传宗接代的指定候选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他要不为他的子孙后代他才不会给你费尽心机找林娜!”

    “那我也不去!”

    郑长河不想为林娜的工作去找盖老帽,一方面因为他从骨子里没瞧起那铁饭碗,一方面也因为他不能替盖老帽做这个主。他是在有意识地回避林娜,他不想若麻烦。

    林娜在盖家的服装摊上翘首以待、望眼欲穿地等待那份工作,直到她为世风所变不再以此为耻,直到她从内心深处彻底地放弃了那份工作,直到她的观念跟盖家人一样地认为“经商等于工作”。原始的被愚弄叫林娜对盖家人衔恨不已,虽然已经不再是为工作。

    几个月之后林娜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叫翘首以待地期盼那份工作的林娜懊丧不已。她跟盖茂商量,希望打掉这个孩子。盖茂犹豫不决。

    “别跟你爸妈说!也别跟我妈说!谁都别告诉,我们自己去打掉他!”

    “可是……”

    “可是什么?”

    “你怀了孕,就不用去盯摊了。”

    盖茂的狡辩明显地带有盖老帽的狡诈和愚蠢,林娜咬牙切齿的怒目:“我只有怀了孕才可以不用去盯摊吗?我告诉你盖茂,工作是我拿婚姻换的,你别以为结了婚就可以得寸进尺,就可以为你盖家生孩子就可以不了了之!能结我就能跟你离!”

    “我没说不了了之,可是,可是你知道,我二姐就是因为流产流出了毛病,到现在也要不了孩子!”

    “我不是你二姐,你二姐是流得多了!”

    “好好。那,我去买点营养品,鸡蛋红塘少不了的,我二姐就是这样。这是小月子,闹不好会落下病的!”

    盖茂飞奔去找他大哥。他不敢照林娜的话办,他一结婚他妈就嘱咐过他,千万不能再像他二姐一样。

    郑长河听完就摇头:“这事你可别让我做主,我可惹不了这麻烦!”

    “那怎么办哪?”

    “去跟你爸说,照林娜的话说!”

    “可是林娜不让说啊?她要跟我急眼怎么办?”

    “死脑筋哪,不让她知道不就得了!真要像你二姐似的甭说你爸,就你不也得后悔死?你还是找你爸将军去,他要是想传宗接代呢,就赶紧花钱给林娜买个工,甭管好歹先买一个让她去上班!否则他这孙子就得泡汤!”

    盖茂鹦鹉学舌地照他姐夫的话说:“给她花钱买个工,干上个一年半载的干烦了再回来,她不就没话可说了?”

    “成、成、成,你姐夫的话都是真经,我照着念就是!你给她说,我给她联系了税务局,要找咱就找个对咱家有用的,人家说了,等到明年就有进人的机会,生完孩子正好去上班!”

    盖老帽直接找了林娜的母亲,动员亲家母说服林娜为盖家留下这个孩子。林母逮了女儿唏嘘流泪软硬兼施,希望她明大义知礼节,知恩图报,为盖家留下一脉骨血。

    “盖家三世单传,眼巴巴盼着这个孩子,我们不能昧了良心断了人家的后!我们不能对不起人家!”

    “妈,你到底欠了他们家什么?我嫁他们家就是为了给他们生孩子报恩?”

    “娜娜,妈是要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妈是想让你一世无忧!”

    “他们家好在哪儿?不就是有钱吗?”

    林母一下子气结:“林娜,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到现在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他们家不好你干吗要嫁给他!你这样叫我还怎么安心?”

    盖茂的背叛让林娜变本加厉,赌气进了医院。林母急忙跑到街上给长河打电话。郑长河带了盖茂找他老丈人,盖老帽依旧不同意。

    “我给她买个工,挣那几个卡脖子钱,没准干个三年五载的买工的钱还没挣回来呢就歇菜了,再叫我给她挪地方,我这钱多得没处淌了是不?”

    “不是你给人家许下的吗?你这叫弄巧成拙!这林娜她就是吃软不吃硬,她就是看穿了你这把戏才非流不可!”

    “那就叫她流!”

    盖茂着了急:“可是,可是万一——”

    “那有那么多万一!去,叫你姐夫给她找医院,找大夫,现在就去!”

    “你怎么什么事出来都找我?”

    “不找你找谁?满世界就你一个能人!你去找大夫,我去跟他说!”

    “你给他说什么?”

    “告诉他怎么流!”

    “这还要你说!”

    “大夫也得我教他!你这要不提醒我我还真是死心眼儿了!”盖老帽嘀咕。

    长河赶到医院,林娜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独自发呆。郑长河在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开导起来:“……说心里话,我没把你的工作看得怎么要紧,我觉得没意思,干不了三年两年的你就够了,盖枝就是现成的例子。我当初也像你一样,觉得做生意丢人,是不务正业。如今十几年下来了,回过头想想真的无所谓,人的观念都在变,自己的生意就是最铁的饭碗!如果你真的不想做生意,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去给你办。”

    林娜无动于衷。

    “你给我一年半载的时间,我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工作。其实……现在都是要一个,早要晚不要。”

    “早不要晚也不要,永远都不要。我用工作换取了婚姻,我不能再用这个孩子去换取工作!”

    “林娜,我告诉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郑长河不由得变色。

    “是你先欺骗了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兑付承诺!”林娜将空洞无物的两眼转到他的身上。

    “什么承诺,盖老帽给你的?你觉得他的承诺有多大意义?”

    “这承诺是你的!你给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不过是一句谎言,你却在装聋作哑你在默许!我以为你跟他们家人不一样,我没想到你会成为他们的帮凶。你口口声声对我妈发誓不会丢下我不管不问,我妈还没死呢……”林娜忽地泪如雨注,又在瞬间咽了回去。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行不行?你说,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工作?”

    “我现在不想要了。你说的没错,工作无所谓。我干吗放着轻松自在的日子不过非要找一份无足轻重的工作不可。工作不过是个借口。我现在只想打掉孩子!”林娜凛然。

    郑长河无可奈何地向他老丈人汇报。

    “让她流!让她流!”盖老帽相当痛快。

    当大夫在林娜的体内托起那个不足两个月大的胎儿,让她用掌心细细体会的时候,她的感觉是一个鹅卵一样的蛋,尖尖的隔着肚皮顶着她的手掌心。

    “这就是你的孩子。你考虑是不是要做掉他?”

    林娜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止不住地嚎叫。“需要多长时间?”

    “因人而异。短的话半个小时,长的话就说不准了。”大夫站在面前等待她的决定:“你这是头一胎,你可要考虑清楚。”

    “一直都会这么疼吗?”林娜觉得难以承受。

    “对你来说恐怕是,我这还没动刀呢!”

    “将来生孩子是不是更痛?”

    “那不一样。那是瓜熟蒂落。”

    林娜逃一样地离开了医院,像决定人流一样快地她决定不流了。其实她不知道,那个鹅蛋不过是大夫的手指在她体内使的一个小小的伎俩,不满两个月的胎儿成不了那个鹅蛋的形状。这样一个事实在她的女儿成为事实之后从盖老帽的嘴里后悔莫及地说了出来。

    林娜决定留下腹中的胎儿,一方面是因为不堪疼痛,一方面是因为那一瞬间的感动,那个鹅蛋般的胎儿叫她有了一种母亲的欲望,她不忍心医生的那双手生生将它捏碎。

    两个月后,她妈病重了。大姐对了郑长河无限心事:“这孩子我是看不透了,以后可怎么好?毁了她自己不说,把盖茂也给连累了!”

    “大姐,你想多了,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他们都还年轻,将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您放心!”

    “拜托了……”

    临终之前,林母把女儿女婿的手握在一起,殷殷嘱托,盖茂跪在岳母的床前发誓:今生今世挚爱林娜决不反悔!

    林母去世了。林娜身怀六甲,披麻戴孝地为她妈发了丧。

    盖秀一边看着,冲她老公说:“这跟我那时候差不多啊!”

    林娜的情绪再没有反复,心如止水地等待孩子的出世。

    盖老帽喜形于色,找来了偏方,担保生男,被林娜倒进了垃圾。三个月掐指候脉听不出男音,五个月找人看身依旧不辩是非。撵了他们去做B超。B超果然是个女孩。

    “盖茂,回家对你爸怎么说?”

    “那还能怎么说?”

    林娜停住了脚步:“你想要儿子?你想叫我去引产?两个月的时候我都不敢做,现在五个多月了你叫我去引产?”

    “我没说啊?其实我不在乎男孩还是女孩,我是怕——”

    “那你就不用怕!回头对你爸就说是男孩!”

    “那以后生了怎么说?”

    “你真是你爸擤出来的鼻涕?是你当爹还是他当爹!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做不了主吗?”

    “不是,我是怕将来穿帮了——”

    “那就是B超做错了,叫他去找医院!”

    林娜昂了头走,回头又冲着盖茂发狠:“你要是再像上次那样通风报信,我就跟你离!离了婚,我也不会做掉这个女儿。我叫你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当爸爸!”

    林娜不露痕迹地培植她的仇恨,她要将她的女儿当作一发复仇的炮弹出其不意地射到盖家人的头上!

    盖老帽购置的别墅楼即将竣工,他掐着指头盘算,巴望着双喜临门锦上添花,能够在乔迁新居之后喝他孙子的百日酒,到时候他就可以雄视天下直抒胸意!

    直到林娜的女儿成为一个事实躺在医院的襁褓中。盖秀陪了母亲从医院回来,对了她爹的询问满脸的嘲讽:“你的大孙子没了!”

    “你说什么?”盖老帽跳起来。

    “哎呀我说爹,有一句话叫小葱拌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呀,生生叫你那儿媳妇给耍了!生了个女孩!”

    “你说什么?”

    盖茂他娘叫:“生的是个女孩!”

    盖老帽大叫:“盖茂!怎么回事?B超不是男孩吗?”

    “是——可生出来是个女孩——”盖茂吱吱唔唔。

    “这他妈的怪了!”盖老帽往外就走,给他闺女扯住:“你去了也不能把你孙女就变成孙子啊!”

    “是不是有人掉了包?妈的现在想孙子想得发疯的人有的是!敢掉我的包——把长河叫来!”

    “你离了郑长河就不转!”盖秀气哼哼出去,把老公叫进来。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盖老帽跺脚。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B超明明是个男孩怎么生出来就成了女孩?”

    “B超也有做不准的时候。”

    “放你老娘个屁!当初我说不象是男孩,你说B超万无一失!现在你又说不准!你耍我呢?啊?早知今日当初叫她流了不就完了?”

    “这B超也不是我做的?你冲我嚷什么?不是你叫她流的?”

    “这大夫不是你找的?这医院不是你定的?啊?我怎么跟你说的?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是不是就怕我得孙子啊?”

    “不是你让我找的?我吃饱了撑的?”

    “你是不瞅见我仨儿子你难受哪?什么糟秧子的事都往我们头上按?”盖秀跳了脚,转了头骂盖茂:“盖茂!你个烂货!啥都叫你大哥给你顶?生不出儿子也叫你大哥给你顶?”

    “你去给我打听打听,看是不是有人掉了包?”盖老帽冲女婿摆手。

    “我不去!爱找谁找谁!”

    盖老帽转身出门,旋即又转回来朝他儿子吼:“B超单子呢?”

    “早没了。谁留它啊。”

    “没了我找谁去?我没证据我找谁去?”

    “爸,你别去,去了也没用,林娜还没出院呢!”

    “我管她出院不出院!”

    盖秀瞅着她爹的背影幸灾乐祸:“要孙子,要尿泡去吧你!”

    郑长河逮了盖茂问:“怎么回事?”

    “本来就是女孩。”

    “那B超怎么回事?”

    “B超也是女孩。林娜不让说。”

    “这下好了,有热闹瞧了!”

    “热闹大了!上回你给她找那做人流的大夫,那大夫使了计。后来做B超的时候她问医生两个月的胎儿是不是像蛋壳一样的东西硬硬的?医生说两个月的胎儿骨骼还没发育呢,她不会有感觉的。可林娜说她确实有感觉,医生还叫她用手摸,像蛋壳一样。那医生就笑,说她感觉的可能是探进子宫的器物,或者就是医生的手指。她又问人家流产到底有多严重,人家说小手术,打上麻药十来分钟就完。她就脑了,没人跟她说打麻药,说你和我爸合伙涮她。她这人她记仇!”

    郑长河骇然,半天才明白过来当初他老丈人给大夫说的什么话。“这计可是你爹使的,跟我没关系!你瞧见了吧,里外我都不是人。你老子卸磨杀驴,你媳妇恩将仇报,你姐——这黑锅我都不知道给你背到哪一天!”

    医院里,林娜耳听着她的公公在病房外叫嚣,一群医生护士围了他训斥,盖老帽寡不敌众。

    盖老帽孙子没了,懊丧不已,乔迁新居的兴致减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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